南河死后因为执念逗留世间,以灵魂形态陪伴参宿长大的故事。
南河视角,全文2k+,放心食用
“我会化作伴你的清风,直到这世界崩塌。”
南河没想到自己能回来。
以这种方式。
他漂浮在半空,望着底下那个小小的黄鸭游泳圈被船救起。目光穿透海水,他看见自己的尸体——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正被鱼啃噬着沉入海底。
血染红了海。参宿正发着高烧,但仍迷迷糊糊地痛哭不止,嘴里喊着自己的名字。
南河确定自己是死了,死透了。
也许是上天被他感动,让他可以再留于人间当当英雄,也许也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尸体被啃了倒霉透投不了胎,总之,南河成了四处游荡的幽灵。
他嘴上抱怨着死了也不能安生,却还是一路跟在自己用命救回来的女孩身后进了ICU。
参宿成功醒来。他看着女孩的妈妈痛哭流涕地将她搂在怀里,胖乎乎的爸爸笨拙地拥抱自己的女儿。后母拉着弟弟,抱着一只大大的玩偶在一旁擦眼泪。而小姑娘眼神空洞,四下张望寻找着什么,两人的目光交织,令他心里一滞。
他等着她开口叫妈妈。但参宿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晶莹的泪珠顺脸颊滑落。
“南河,南河呢?”
面对四周射来的诧异目光,参宿抽噎着扑入母亲的怀抱。
“是我让他不能回家。”
“我不是在这里吗?”南河鼻头一酸,别过头不再看她。
“真是的,谁怪你了。”
窗外,太阳刚刚升起。晨光穿透南河透明的身体,均匀地洒在哭泣的女孩单薄的背上。
南河颤抖着嘴唇,最终露出苦涩的笑。
自那以后,南河渐渐习惯与参宿的相伴,即使对方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即使自己的调侃嬉笑与安慰没有人可以听见。
出院后,参宿接受了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回家那天她面对父亲后母充满愧疚的欢迎和小糖豆跌跌撞撞端上来的蛋糕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向他们绽开笑颜。南河看得出来她笑得有些勉强,不过已好了太多。
除了得到的关注增加,参宿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即使她闯过一次鬼门关,妈妈依旧没有回到她身边,她仍像是这个家里的局外人。并且心结的转移让她不再抱着手机将自己裹在红卫衣里,取而代之的是夜深人静时分反反复复地翻看南河的绘本。
那是她偷偷跑回天狼星号游轮上用压岁钱买下的。南河浮在她身旁,看她小小的双手颤抖着抚摸绘本光滑的封面。
“看吧看吧,我画得多好!!”他笑嘻嘻地围着参宿转圈,伸长脖子欣赏自己的杰作。
大颗的泪珠滴落在绘本的扉页上。南河无奈地俯身,透明的手指拂过女孩的脸颊。
参宿的成长和她重新拾起的对生活的勇气,南河都看在眼底。
她不再执着于过去的一切,而是开始注重当下与未来。即使有时仍会被家人忽略,她也会拼命将自己从汹涌的负面情感中拉出。
她努力着,让自己变成一个正常的孩子,让自己回到生活的正轨,让自己不负南河的生命,好好地活下去。
“你再也不用为别人活着。”在海上时,南河曾这样对她说。
但她现在正为他活着。
参宿常会抱着绘本哭泣。每当此时南河便会手足无措地站在床旁,不知道要为她的成长高兴还是难过。无法被看见和听见的他只能做到无声的陪伴。
参宿就这样慢慢而又艰难地长大,五官变得立体,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她考入普通的初中和高中,像其他孩子那样有了三两好友。她逐渐从阴霾里挣脱,真诚的笑容开始频繁在她脸上闪动。
参宿翻看绘本的次数少了许多,但她把绘本放在书架上最显眼的地方。有时,她会从题海中抬起头来,对着绘本说话。参宿把绘本当成了南河,但她不知道真正的南河正在自己桌边笑嘻嘻地回应。
她变为亭亭玉立的少女,而他的容貌始终停留在二十七岁。
她与友人在沙滩嬉笑奔跑,他慢慢跟在她身后欣赏蔚蓝的海。
她读书到深夜,接过弟弟端来的咖啡,他坐在她床沿接连不断打着哈欠。
她从高考考场胜利奔向等候她的家人,他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满是欣慰。
看她收拾行李,独自坐上前往南河他家乡的火车时,南河是吃惊的。
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跟自己说过话了。
火车向前开。参宿将头靠在窗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的怀里,紧紧抱着那本绘本。
参宿来到了麦田。南河曾说过的麦田。
轻风拂过,层层叠叠的麦浪此起彼伏。恍惚间,她回到了十年前做的那个五彩斑斓充满欢声笑语与怪诞诡奇的梦。彩色的碎屑夹杂在风里向她飞来。碎屑之后的蓝天之际,出现一张模糊但熟悉的面孔,小丑画着五颜六色的面妆,正咧着嘴冲她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
沉寂已久的眼泪汹涌而出。
她带着哭腔朝着那个身影用尽全力呐喊:
“南河!我现在过的很好!”
“现在,你准备好离开了吗?”一个声音悄悄在南河耳边说。
他望着麦田里那个单薄但又坚定的身影,拭去眼角的泪。
是啊,她长大了。
他大步走向前,双臂轻轻环绕背对他的参宿,给她留下一个温柔的拥抱。
“我在的,我一直都在,一直都知道。”
“感谢你,让我找到了自己的意义。”
“那么,现在真的要说拜拜啦。”
“剩下的路,自己也要好好走完。”
参宿猛地回过头。
泪眼模糊间,她好像感受到了一个拥抱。
一阵大风吹过,拂起少女的发丝。心里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不安,但她没发现自己落下东西。
然后,她恍恍惚惚地感觉到,有一束七年来陪伴她左右的气息,消失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顺风而来。
她听着小丑留在这世间最后的话语,低头抱紧了手里的绘本。
然后,她抬头望向远方的落日,又好像是在眺望自己的未来。
“谢谢你,南河。”
“再见啦。”